乡　　情 (下)

　　一个地方亲情的浓郁，透视出深厚的文化积累。
　　古代鄂南乡村文盲居多，他们敬神仙也敬圣人，不同的是，对神仙的是敬畏，而对圣人的是敬重。对圣人的敬重，不仅来自淳朴与善良，还在于“仁爱”思想的传播与践行。“仁者爱人”、“以善养人，能服天下；以邻为壑，仁者所恶”……这些“孔子曰、孟子曰”，经乡间儒生宣传、讲解，深深印在农家子弟脑海。消失或远去的姻亲，在“仁心”的鼓动下，变得更鲜活久远。最讲现实的农民兄弟也因此得到了回报。
　　仁爱就有亲情，亲情就是结盟，结盟就有希望。
　　据《通城县志》载：“康熙五十年（1711）朝廷明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明清时朝廷实行奖掖生育政策，尽管如此，人丁依然不旺，明洪武20年（1387），通城入册人口不到2万。
　　百里乡村为何炊烟了无，幼婴声咽？一是病役横行，夭折者多；二是灾难不断，战乱四起。据史料记述：宋乾道七年（1171）至淳熙八年（1187），百年间鄂南大地发生水、旱、风、雹、虫、兽、震“七灾”70余次。自然灾害与兵火相加，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是，乡亲们懂得：死者已去，生者珍惜。生存的欲望，使生者渴望联合起来，以弱生强，以弱抗强，抵御自然灾害和生活苦难。
　　最好的结盟是结亲。亲盟亲盟，有亲有盟，于是乎越是灾害降临，越是寻亲成风。洪水将房子冲垮，举目无亲时，见了陌生人也要喊一声“表叔”，请“表叔”帮忙递根木料，搭建窝棚；孩子发高烧，大人要上山采草药，就会向近邻“表婶”告求，央“表婶”守守孩子，防着淘气的猪狗。在洪荒吞食乡村的年代，声声表亲用亲情的纽带，把四乡六里的农家人，拉到了共同对付灾难、度过难关的战壕。
　　同样，邻里矛盾，也在浓浓的乡里乡情中悄然化解。我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鄂南某山区有两个邻村，旱年为争一口水塘灌溉，打出人命，结下血海深仇，几代人不开亲。清末，两村同时有人中了举人，举人老爷打破世俗观念，将儿女撮合成对，结成亲家。女人过门后，上山寻水，寻到一股清泉，交给两村共同开发使用。两股水分别引进两个村庄，一股叫“太婆水”，另一股叫“姑婆水”，两村旱年争水的历史因仇家变亲家而结束。
　　我想起古代的和亲，那是国与国之间。有人说，最早的和亲来自民间。我相信这是历史的事实，鄂南已为历史提供了例证。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这块土地既有姻亲的历史渊源，又有仁爱的道德基础，更有至亲至爱的淳朴民风！（贾再柏/文　袁崆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