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情(上)

　　有人比喻，鄂南浓浓的乡情，就像一杯没有化开的蜂蜜。
　　是的，生活在“四时闻花讯，忙了养蜂人”的鄂南，乡情的甜蜜似乎远比蜜甜。这里方言盛极，十里不同音，但语言的障碍阻挡不住大地血脉的流动，走出十里，保能听到亲情的呼唤。古时没有“同志”这样的泛用词，“先生”限于对文化人的尊称，乡里凡相识不相识的，统统依亲戚相称。年幼的称“表妹、表弟”，年老的称“伯娘、伯爷”，成年的称“表嫂、表兄”，稍长的称“表婶、表叔”。京剧《红灯记》铁梅唱道：“我家表叔数不清”……在鄂南，谁家表叔数得清呢？
　　鄂南这种古朴的民风，一代传一代，似乎从来没有间断。在城里居的称街坊，在乡下住的才叫乡亲。一声父老乡亲，叫得人热血沸腾，心颤不止！
　　乡亲由姻亲而来，所有的亲情，姻亲是基础，没有姻亲便失去亲源，这是其一。其二，乡亲相对皇亲而言，从母系氏族走来，原始部落到封建皇权，靠的是族亲和皇亲的力量，平民百姓在领略了皇风浩荡中，加强了联姻与联亲的意识，国有国亲，皇有皇亲，乡有乡亲。
　　鄂南民间乡情的培植，联姻结亲最为直接和单纯，但不是家家可以联姻，怎么办？办法有三：一则拉扯亲。在频繁走动中，将近邻变友邻，将非亲非故变沾亲带故，拉拉扯扯成拉扯亲；二则认亲。拉不上扯不来，干脆认亲。鄂南认亲成风：同龄结成老庚，同性结成干姐妹，年长的认作干爹、干娘等。我家有兄弟姐妹5人，人人都有结老庚、认干爹的经历。按农村风俗，结老庚要测八字，换帖子，喝结交酒；认干爹干娘要磕头、作揖、行大礼，一旦结拜上了，终身以兄弟相伴，父子相称；三则攀亲。“五百年前是一家”，一攀攀上五百年。以通山为例，北宋治平元年（1064），首次记载建县后的人口为15135人，此后直到清康熙二年（1663），六百年间人口在一万五至二万徘徊。元明以前，分散在2680平方公里的乡村村民，主要姓氏只有陈、阮、朱、郑等二十几个。如此宽广的乡村和稀少的人口，一旦孩子长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姓不与阮姓相配，必与朱姓或郑姓开亲——这就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说法原由。
　　鄂南许多村落，常见一二棵苍老古朴的大树，或许先辈落户所栽，后来几成村落的最好标识。老树把根伸得很远，在地底下盘根错节，主杆分桠，桠分枝，枝生节，节生梢，一树一林，形成庞大树系。老树如老乡，亲不亲断了骨头连着筋，因而，许多地方老树被老乡亲切地称为亲情树。（贾再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