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平
通山县城北部,有座山,山体饱满,线条柔和,像美人仰卧着的剪影。美人的秀发自然散开,额头饱满,精巧的鼻子,睫毛翘而密,配以凹凸有致的腰身,给人恬静、曼妙之感,生动得叫人遐想。
然而,这山在幕阜山脉中,是再寻常不过的。它的后方,纵横数百里,还有不可计数的,围幕一样褶褶皱皱的山。因而有一脉,干脆取名大幕山。山们手牵手,肩并肩,相依相伴,间隙处,形成河谷沟坳。稍稍开阔一点的岔坳,往往有人家驻扎,瓜瓞延绵,衍生不息。
黄沙铺镇的上坳村,就窝在其中一处山坳里。被大山宠溺在怀抱里的上坳,是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无论新房老屋,皆是依山面阔,自然散落。
上坳村到底有多老,就看那栋坐南朝北的老屋了。老屋八字门楼,青砖黛瓦,木门格窗,由面五进三、面七进三两幢并排而成,看上去,四平八稳,气象端庄。门前有一处修得椭圆的水池,像守望的明眸,蓄着一池深情。水池左右,各置八边形石墩一个,墩上树五丈高的木杆。据说当年,杆上长期悬挂旌表和提灯,以示屋主的富庶与名望显赫。
跨过老屋银磨的石门棂和门额,堂屋以屏风相隔,内庭宽大,天井敞亮,瓦檐纵横交错。一个天井望向一个天井,屋与屋之间以一人宽的巷道串通。整个建筑由祖堂、训育堂、书房、绣房、正房、厢房、仓库、天井组成。凿得四棱起线的门槛上,柱础上,窗棂上,刻有寓意吉祥的花鸟鱼虫,线条分明,奢华气派,栩栩如生。
一部封建家族史仿佛在我眼前徐徐铺展。六百多年前,宋姓兄弟俩,举家从通羊石宕畈迁居大山,买田置地,毗邻而居。尽管勤俭持家,最初的几代,仍然门祚衰微。到了康熙年间,即上屋太公宋象贤时代,家族的躯干才显现出粗壮的模样。
宋象贤父母双亡,幼年与清贫的三叔相依为命。十五岁那年,三叔资助五升米作盘缠,让他去陕西板桥纸厂当徒工。初到陕西,他吃苦耐劳,忠实肯干,很快赢得纸厂顾主的信任。某个冬日,顾主之子亡故,嘱宋象贤择地埋葬。他选中一块无积雪之地,却挖出一缸银两。为人厚道的他,没有私藏银子,回家后如数交给顾主。顾主十分感动,将所得银子悉数回馈,并嘱咐他好生经营纸业。有了本钱后,宋象贤生意越做越大,二十年间竟建起了纸坊数十家,积金万两,后娶妻生子,一时成为板桥首富。五十岁那年,思乡心切,宋象贤返乡安家落户。他雇了三艘船,运载万两金银,一家人自陕西板桥出发,回归故里。回到老家后,父子二人合计,并排修建面五进三、面七进三豪宅各一幢,颐养天年。
寒来暑往,日月更替,时光在山坳里悠然荡去。
如今,这座已有三百年历史的老屋却被闲置起来。在堂屋穿行,听得见风在瓦楞上轻吟,阳光掉落的声音。古朴的建造与陈设,处处给人以感官上的宁静与安详。当年,若没有宋象贤对清贫说不的犟,孜孜以求的努力,就没有老屋,甚至,没有上坳。老屋成了上坳的底色,成了宋氏家族的风韵核心。隔了岁月回望,我仿佛望见那个背负长辈殷切目光的背影,驮着创业兴家,光大门楣的信心,翻山越岭,一路漂泊,去邂逅美好,缔造奇迹。
他没留下豪言壮语,然流过的汗,受过的累,却变得触手可及,与这里的一砖一瓦,每道木梁,一段段垫脚石,融为一体。他一生的情结,绵延在一个“爱”字上,对家乡的爱,对后人的爱,对生命的爱。这种爱的呵护,悠悠荡荡,深扎大地,深扎后人的血脉,已盖过万语千言。
不久前,老屋被列入省级传统村落名录库。我走出老屋时,看见木匠师傅扛了工具进去,随即,一下下的敲击声,在老屋回响。那是上坳最动听的声音。
编辑:但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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