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百年古树倒在院墙上。人们从一个大豁口子看到,它庞大的身躯湿漉漉的,显得那样苍老与不堪。
古树脚下的小草把嗓子眼喊疼了:“请不要离开我,你以百年之躯矗立,成为城市风景,多么风光!你应该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选择离去?”
古树奄奄一息,树梢顶端的叶儿颤动几下,微弱地回答:“我被迫来到这里,却把我的根须丢弃在故乡!自负的人们认定,城市文明统领一切,而我要随自由的灵魂归去。”
仿佛在昨日,古树刚来城市的腹地——这个井然有序、长满青草的院落,它的巨大树冠遮天蔽日,它的清淡气息驱散了空气的混浊,它的无限树荫关照了喜爱绿色的市民,它备感小草仰慕的眼光。时而,它自觉地挺直身姿,在这里,没有谁与它争阳光,争雨露,争风儿的热吻。时而,它放眼远望,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城市的忙碌与繁华结为联姻。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城市文明的风景。可是,随着时间的一天一天过去,不知是谁使脚下的泥土板结了,还有块状的凝固,以一付决不教外来者侵犯的姿态奋力抵抗。它的根无法向下生长了,它又竭力向上伸展腰姿。可是,又有谁知道,它的痛苦和无奈?它开始一刻不停地思念,属于它的山凹,宁静的乡村、知心的伙伴和松软的泥土……放眼周边的水泥森林,古树继续忍辱负重,吐露清淡的气息,撑起疲乏的枝叶。几天之后,一个鸟巢从一处无力支撑的枝桠倾倒。那一刻,三只小鸟的生命飞升,达到永远够不着的高度。鸟妈妈盘旋着,一声一声哀叫,刺痛了古树的心。
古树的心枯萎了。一个夜晚,风雨雷电交加。刚烈的古树毅然决然离开这个世界。
晨光中,古树看到,曾经被它绿荫所关照的人们朝它涌来,它一阵感动。它听到一个男孩问母亲:“树爷爷要去天堂吗?”母亲说:“天堂没有噪音、干净又安静。”男孩说:“我不吵树爷爷,汽车喇叭声音那么大,它生气了吗?”母亲说:“树爷爷一直坚守,忍受和宽容。”
古树反而平和了,悄然说道:“孩子,死亡并不可怕,是一次过往,一次重生。我想,这副身板会成为城市与乡村的界碑。”
人们对古树的离去万分悲切。果然,古树被扔在了城市的边缘。古树成为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的界碑。
古树的灵魂游走于城市的边缘。一天,一位古植物研究者从古树虬枝上截下一株嫩芽,并从它曾经生长的山里取来空气、土壤、水,在实验里复制它的生命。
经过三年的培育。一棵青葱的小树苗茁壮成长。又过三年,小树苗长成伟岸风流的树青年,它的须竟然长得很长。终于等到把它送回山凹的那一天。
古树的老伙计纷纷说:“树青年飘逸潇洒,在城里享福惯了,只怕耐不住乡野的寂寞和孤独?祖爷爷曾说过,孤独是心灵的契约,助力成长。”
另一个老伙计说:“别以为获得了重生。其实,实验技术复制了外表,唯有年轮不可复制,那是一长串生命密码。”
对于这次“被乡村”,树青年很茫然,不知如何述说这段成长历程,联想到祖爷爷的“被城市”而思绪起伏。
又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什么破密码?人类全都可以破译,他们拥有现代文明的权威代表——转基因技术。嗨,你的身体不会‘被转基因’吧?可了不得,虫子不咬你,而你,也不会有后代,你会消亡。除非,你拥有不死之身!”
树青年心跳得厉害,寂然反问:“谁在乎顺应和尊重自然,在乎我的想法我的尊严?”
古树的灵魂游走于乡野。它轻叹一声,山岗呜咽。(樊芳 市国税局)
编辑:Administra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