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俊
清明过后,老屋里的霉味总带着几分松木的清苦。我蹲在父亲的木工箱前,铜锁扣上结着薄锈,轻轻一拧,“咔嗒”声里漫出半世纪前的木屑香——那是父亲的气味,混合着墨斗线的棉麻味、刨花的辛香,以及老茧擦过木纹的温热。
父亲在十里八乡被唤作“袁木匠”。他的手艺是祖父用柳条抽出来的——十二岁起,每天天不亮就得在厢房里拉锯,锯齿啃进松木的“吱呀”声里,混着祖父的呵斥:“榫头要吃三分,卯眼得留七分,做人跟做活一个理。”父亲的右手食指永远微蜷,那是十七岁时被凿子穿透的纪念,伤口愈合后凹成月牙状,敲钉子时却比墨线还准。
七十年代初,公社书记看中父亲的手艺,要调他去当“公家人”。母亲说,那天父亲蹲在门槛上抽了整包旱烟,火星在暮色里明灭,最后把烟蒂按进青砖缝里:“三十斤粮票养不活八张嘴,我这双手,还是拉锯来得实在。”于是他继续背着工具箱走村串户,箱底藏着个蓝布包,里面是六个儿女的学费单,边角被汗水浸得发毛。
父亲的木工箱里永远躺着十八件家伙:青铜墨斗吸饱了松烟,锯齿上凝着暗红的树脂,刨刀被磨得映得出人影。他常说:“木匠的家伙比老婆亲,你看这斧头,握得越久越有灵性。”每次给新人打婚床,他总要在床脚刻朵小牡丹,用凿子敲出“百年好合”的暗纹,说是“给木头里的魂儿听的”。有次我摸黑起夜,看见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父亲正就着这点光给邻村姑娘修梳头匣,凿刀在象牙雕件上簌簌落屑,像在给月光动手术。
他最盼的是有人接他的班。儿女里唯有我对墨线感兴趣。十六岁那年暑假,他把祖传的“龙头锯”塞给我:“先学破料,锯路要直,心也要直。”松木在锯齿下裂开金黄的纹路,树汁溅在袖口上,凝成琥珀色的疤。某天黄昏,斧头突然打滑,食指肚顿时绽开血花,父亲冲过来时,我看见他眼里闪过疼惜与释然。他用嘴吸净伤口的木屑,从围裙上扯下布条包扎:“你啊,还是拿笔杆子合适。”
1987年收到中专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正在后院劈柴。他用袖子擦了擦手,把通知书举到檐下看了又看,晒得黝黑的脸膛泛着红,最后从木箱底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他攒了三年的粮票,叠得方方正正,边角用棉线缝过。那晚他破例喝了点酒,指着墙上的工具架:“这些老伙计,以后就陪我养老咯。”
后来我每次回家,总看见他坐在门槛上打磨工具。生锈的斧头在油石上转出火星,刨刀刮过旧木板,卷出薄如蝉翼的刨花。他不再提让谁学手艺,只是偶尔轻拍我的肩:“你们读好书,比啥都强。”
父亲走的那年,木箱里的墨线已经发硬,锯条上结着蛛网。我把他的工具一件件擦净,突然在刨花堆里发现片泛黄的纸——是我当年的木工笔记,歪歪扭扭写着“鲁班尺用法”,旁边有父亲用铅笔批的:“尺短寸长,心正才是尺。”
如今我在书桌前写字,偶尔会听见木屑簌簌掉落的声响,像父亲当年在隔壁厢房做活。那些未能传承的榫卯技艺,早已化作更坚韧的血脉——他教会我们的,从来不是如何让木头听话,而是怎样让自己成为一块端方的料,在生活的斧凿下,开出经得起岁月推敲的卯眼。
窗外的泡桐又落了花,我摸出父亲的墨斗,往棉线上滴了滴松节油。拉出线绳的瞬间,仿佛看见他眯起眼,将墨线绷在两块木料之间,轻轻一弹,便在时光的木板上,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直线。
编辑:但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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