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以花雨分隔昼夜与生死,分得差不多了,就往天空抓了一把,扯下雨雾露出亮光。结伴而来的三月似仙子,她淑静端庄,细雨和风,暖暖地托出缕缕思念,用柔顺、温热、沉实的笔勒勾出一幕幕等不及摸不着的亲情。
哦,又一个清明节伴着生长的绿、欢笑的花草、澄碧的溪水,撩动我脆弱过敏的心。唉,眼前这座矮山,这些有碑无碑的土包,我平时是不敢涉足的,怕惊醒住在里面人的梦。此刻,花团锦簇,引我迈开沉重脚步,携一颗早无潮润的心,在早春里苏醒,于青山绿水间,对着一个个朴实的石碑诉说绵绵、却是迟到的感恩与悲痛。是山村悠长深远的呼唤,越过长长狭狭的山河,不顾喧嚣阻隔,在深邃与静谧间诱我一年一度追寻。
只需想起,就可放下,什么都会放下,仅携一片血脉之情上路,在凋萎的菊花丛,再次植下新的追思与祈祷,还有一些轻微的痛。
追寻的纽带缀满鲜花,柔韧绵长。
湿漉漉的草丛一夜间绽放了黄的、红的、蓝的、紫的鲜花,也丰富了一些灰烬与香火。一缕青烟飘过泡桐树,遁入去冬开满白花的山茶林。有一两只鸟儿飞过,吟唱着祖坟山所有的感动。说不定其中一个是受山神遣使,沟通阴阳两隔。这静寂的山野啊,顿然有了某种拱破朦胧的清秀,仿佛天堂亲人又难得地露了善良温柔的笑靥。
两滴泪,坠入丝茅叶片,融进黄土,它要为逝者培一片新绿,好让蒲公英花伞助地下魂灵飞翔,远些,更远些。所有的心事化成两行湿湿的泪,代替了撕心裂肺的哭,痛不欲生的悲,以及慢慢淡漠麻木了的苦。泪盈满眶、情不自禁、脆弱而又迫不及待,就如孩提委屈时扑入母亲温热的胸怀,一下就心安了。泪又一次找到亲人,浇出绚丽思忆。
梦里花落知多少?每一个清闲的日子里,意识,梦,脑海,言语间,有着太多相似的情景:一重重山、泥泞小路、飘摇老屋、慈父良母、无尽的风雨……我知道,自己不管身处高楼,还是寄人篱下;不管飞往远方,还是宅在小屋;不管思想多单薄,行为多粗陋,都无法挣脱这些给我的深深的影响。它们早已深深植入心灵深处,悲悯如影随形。
最是相思在清明。纷纷烟雾中,昂首,水盈满眼睛,我看不清头顶那片蓝天。低头,雨从身体流过,我找不到自己那颗坚韧的心。
这辈子无论怎么卑微,在人前,我总是像祖辈那样挺起脊梁,仰起头脸。那不是我有多高傲啊,是怕不经意间让人看到泪从眼角流到长长的腮边。
亲人,告诉我:那热热的雨水,怎么一次次从体內决堤而出?是你们太牵挂我了吗?如果真的有灵,请心疼我的你们帮我,帮我把这滚烫着的无色血液扯断,挂在那棵高大的梧桐上,化为孝幡随风缭绕,年年岁岁,时刻陪着你们,无论晴雨。
(孔帆升)(作者单位:通山县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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