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思亲

　　掐指一算，父亲离开人世整整30年了。关于父亲点滴记忆显得支离破碎，虽然断断续续不完整，但又是那么的清晰揪心、刻骨难忘。

　　母亲一共生育了我们6个孩子，老二不幸夭折，尚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听母亲讲，父亲原来也是端国家饭碗的“公家人”。因小妹1976年出生后，仅靠父亲三十来元钱的微薄工资很难支撑一家人的生计，作为家庭顶梁柱的父亲经过再三考虑，毅然谢绝了领导工友的挽留，于1977年底弃工从农又回到了乡下。

　　父亲以前从事水利方面的工作，因常年风餐露宿，得了急性肾炎病，为了省钱没治彻底便断了药，谁知竟拖成了慢性病。父亲只在病情发作或是加重时，才到药铺抓几个疗程的中草药回家慢慢煎服。那时，父亲一天三餐都要喝上一大碗母亲煎熬的药汤，时间长了，家里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苦涩药味。

　　本来父亲回到农村的初衷是能多挣点工分口粮，搞点副业补贴家用，没想在村民的企盼要求下，竟当上了生产队长。他每天总是早早地起床，提起那面有了些岁月且锃亮发光的大铜锣，跑到村庄中央的小山坡上，“咣、咣”地狠敲着，生怕乡亲们睡实了听不见，然后扯开嗓门催促：“起床出工哟！”

　　父亲整天忙着村里的工作，一晃我就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不敢马虎耽误，领我报了名，首先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先横后竖，从左至右……”他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教着。因我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文化教育，根本不知如何拿铅笔，更谈不上像现在的小孩子刚学会说话不久就能背唐诗宋词、会数数写字。我硬着头皮歪歪斜斜地拼凑不拢一个字，在父亲“写不好就别吃饭”的呵斥声中我泪雨滂沱。

　　万般无奈之际，我突发灵感似地把纸压在父亲写的字上面，一笔一划地照着描摹了一遍。当我终于把临描满自己名字的纸张战战战兢兢地递给父亲时，偷偷窥见父亲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我以为父亲没看出什么破绽，但晚上睡觉时我还是紧张得蜷缩成一团不敢碰父亲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父亲摸着我脚并小声自语道，“我家四儿还是挺聪明的，看来今天把他吓着了”，父亲边说边把我的双脚搂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一次放学时，我不慎被汽车蹭挂致右脚骨折。父亲并没责骂我，只是反反复复地叮嘱着以后要注意。整整一个学期，都是父亲背着接送我。当我爬在父亲温暖的后背上，偷偷地看到其他伙伴们流露出的艳羡目光，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幸福自豪与阳光暖意：有父亲，真好！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83年正值农忙季节，父亲在插秧劳作时突发脑溢血，倒在了田间。他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匆匆走完了人生的44度春秋。年纪尚小的我，还搞不清父亲的离世意味着什么，更不会想到给白发奶奶、柔弱母亲带来天塌地陷的精神巨痛与抚养我们兄妹五个求学成人的艰辛沧桑……

　　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在春节、清明等传统节日，我们兄妹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到乡下，领着我们的孩子到父亲的坟前，培几把新土、上几柱香，默默地或站或坐一会儿，惟有用这种传统方式来表达和寄托我们对父亲的哀思与祈祷，愿一生受苦受难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安好！（黄军）（作者单位：市城管执法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