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家界黄石寨近1600余米的高峰一下子跌入湘西猛洞河1000余米深的大峡谷,我还未来得及调整好由于海拔高度的反差所带来的心理失衡,就穿上救生衣,骑在橡皮舟里的条形皮柱上,把自己交给波涛汹涌的猛洞河了。
橡皮舟刚漂出码头不足二十米,就有十几个土家族人,撑着十几条柳叶船,鲹条一样地围上来,纷纷向我们兜售水枪。岸上要十元一把,他们却要十五元。见我们都不答腔,其中一人便拿起一杆大水枪,满脸嬉笑,向我们射来。而船尾掌舵人,暧昧地微笑,不紧不慢地控制着船速,正好让我们在他同胞枪炮的射程之内。坐在船头的老李急了,他操起水瓢,大吼一声,一阵狂泼,将三四位入侵者戽得身上滴水。可关键时刻,偏偏那只水瓢不争气,“啪啦”一声,裂为两半。这下老李可成了众矢之的了,水柱射得“啪啪”作响。幸亏他身边的老刘急中生智,掏出五十元,高高举在手中,这才熄了枪炮声。经过讨价还价,五十元买来五支大枪,两只水瓢。
前面是雷公滩,两边怪石挡道,右边石上书一大红的“险”字。水道变窄,河道下跌,老远就听见激流轰鸣,看见水面上滚雪一片。我们急忙抓紧皮柱上的布带,掌舵人将竹篙当成船的尾巴,左摇右摇,终于调整好船头方向,然后一松篙,船便顺流而下。船头先是向下一栽,再向上一昂,船体“咣当咣当”地颠簸着,浪花迎面扑来,从裤管一直灌到了腰里。待船从浪里挣扎出来,我们这才由里往外,真正变成“湿人”了。
激流闯过,河面宽阔起来,船慢下性子,缓缓漂动。山上,忽有土家族的阿妹唱歌,清澈的嗓音穿山过涧,婉转明亮,让我们心里酥痒,偏又看不见阿妹形容,一任目光千遍万遍在两边绿树丛中寻觅,做万般缱绻遐想。
再看峡谷两岸,怪石巉巉,藤萝奇木,参差披覆,蒙络摇缀。野生花椒树站在绝壁上,挂一树的黑果,不认识的藤蔓缠着大树,又将尾巴垂下来,上演着青龙汲水的活剧。岸边,白如头骨的岩石之上,偏有一朵朵金银花,举着橘红的火焰,灼灼闪光。黑色的蝴蝶款款飞舞,青羽的山雀鸣在荆棘丛中。河中浅滩处,水清如空,阵阵小鱼溯流疾行,一颗颗美丽的鹅卵石静卧水底,如同双双媚眼,勾人魂魄。
正欣赏峡谷胜景,突一人大呼:“阎王滩!”收眼一看,前面二十余米处果真有石拦住去路,把河水扭曲得一节一节,由于落差较大,已经看不见河面了。只有两个狂草的“险”字立在石上,增添恐怖气氛。我们不敢怠慢,赶紧捽住布带,舵手也开始说话了:“坐稳!坐稳!”船先顺河边水试探着前行,在激流口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射下去,眼看着就要撞岩,就听“当”的一声,舵手的篙尖稳稳点在了岩石上,船僵停片刻,立马变向,顺流而下,一个浪头砸下来,水从脖子上灌进了怀里。还未等我们松口气,早有一块斧石迎面劈来,我们不由尖叫。突然,一道黑色的篙影从头顶捣过去,“当”地一声,拦住了斧石,篙身马上弯成了弦月。有惊无险,船又钻进一朵浪花里了。
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当我们从猛洞河曲折的情节中回到现实中来时,不禁为大自然这毫无人工斧凿的结构而惊叹!前面,峡谷更深了,水面更宽了,船也像是累了似的,开始漂着走。有水从巍巍高山上流下,岩缝将其撕成无数缕轻纱,白白地飞挂下来,虚幻得像是一个精灵做的美梦。好多船赶了上来,游人见了瀑布,无不激动得大呼小叫,得意忘形之际,又拿起水枪,开始了同室操戈,直杀得河面飞落下阵阵欢声笑语。
在猛洞河上漂了近三个小时,我们才回到终点,停舟上岸。拾阶而上,两边青峰夹道,绿树相迎。阳光从左边青峰上的绿丛透过来,被右边的山崖猛击一掌,反弹到我湿淋淋的身上,晕染出梦的迷离。我有些恍惚,像是猛洞河中的岩石一样,久久发呆。(李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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